技术人攻略访谈三十六|马鉴：玩Flash十五年，养出一只“神经猫”

摘要：导语本期采访对象马鉴，白鹭游戏引擎联合创始人。几周前，宣布关闭中国研发公司，仅保留销售团队。马鉴的照片拍摄于年前，那会儿他刚加入被收购之前。

文：Gracia (本文为原创内容，部分或全文转载均需经过作者授权，并保留完整的作者信息和技术人攻略介绍。)

导语：本期采访对象马鉴@7yue，Egret白鹭游戏引擎联合创始人。初次见到马鉴，是在胡莱游戏组织的一次技术交流活动上，那会儿Egret 1.0版还没正式发布，几位创始人开发、市场一肩挑，正忙着走访各大游戏公司，做需求采集及技术推广。见面过后没几天，微信上出了个神经猫，创造了3天破亿的访问记录，开启了“即点即玩”的HTML5轻游戏潮流。这款游戏的迅速蹿红，在所有人意料之外，基于Egret引擎诞生的这个“爆款”，仅用了1.5天就完成了开发。真是好运气！产品正式发布之前，马鉴的千人开发者大群就加满了。

好运气想延续下去，少不了得有实力。作为Adobe中国资深员工，也是国内最早玩Flash开发的人，马鉴用生命中的15年，见证了Flash技术从兴起到鼎盛，从视频到游戏的完整生命周期。在移动设备上，更加开放的HTML5才是未来，马鉴将把自己对Flash技术的理解和热爱，转移Egret引擎上。轻游戏的火爆，仅仅是开始。

今年年初，马鉴离开工作10年的Adobe，桌面软件帝国的式微，从苹果宣布拒绝在移动设备上支持Flash的那一刻，或许就已注定。几周前，Adobe宣布关闭中国研发公司，仅保留销售团队。昔日巨头在一夜之间衰落，IT界早已见惯不惊，但当这一天真的来临，仍会让人感到无限惋惜和伤感。这个行业的诱人与残酷，均在于永无休止的前进。曾经的优势，在顷刻之间转化成未来的包袱，原因残忍而简单——玩法变了。

互联网世界的竞争，更近乎于“无限博弈”，游戏规则不再受控于几个巨头，让游戏继续下去，而非结束，成为系统更加偏爱的目标。于是当你费劲巴拉爬上了顶峰，刚想歇口气，才发现脚下的山已没了。想在这样一个规则快速变化的环境中生存，保持开放性就变得无比重要。Flash之生，在于和平台无关的开放性，Flash之殇，同样在于没有保持足够的开放性。唯有“开放”，方能吸引足够多的玩家，并让所有的游戏参与者从中受益，这正是所有无限博弈的基础所在。

马鉴的照片拍摄于10年前，那会儿他刚加入Macromedia（被Adobe收购之前）。或许因为他浓重的童心，这10年的岁月几乎没在脸上留下痕迹。他的童心主要表现在超级爱玩，而且都玩得巨投入无比。全游戏机制霸的他热爱游戏与科幻，暗黑3的6个职业，玩出远超顶级的300级。他还热爱深空摄影，梦想是去南半球拍星星，从中体会宇宙的浩淼无穷。（文章最后，可看到他拍摄的美丽星云。）

技术人攻略：你从什么时候离开Adobe？玩了十几年Flash，为什么会创业做游戏引擎？

  
2014年年初，我离开了已工作10年的Adobe，随后作为联合创始人，加入Egret，做白鹭游戏引擎。
  
  
我从1999年起开始做Flash开发，到现在已经15年了。那会儿许多人拿Flash做动画创作，但真正玩Flash技术的，国内可能就百十来号人。我很早就在Flash技术社区活跃，所以2004年Macromedia进中国之后，我就作为开发工程师加入了进去。
  
  
一年之后，Macromedia被Adobe收购，我仍然在Flash产品线上，从技术工程师，做到流媒体大客户技术经理。2008年公司组建传教士团队，我成为了Adobe中国第一位传教士，专门推广Flash技术。
  
  
Flash在移动设备上错失机会，公司的战略重点逐渐转向其它产品，我的工作也越来越不饱和。Adobe里面我最喜欢的产品线就是Flash，不想去其它产品线，而且在外企待了十年，换一家无非也是和不同的人工作，做事的方式大同小异，觉得没多大意思。
  
  
我还是想干点自己喜欢的事，但也没想好要怎么转型。那会儿有个特别好的朋友，打算做绿色能源充电桩业务，邀请我加入，希望我能利用在软件公司的思维，搞搞大数据、车联网。我想着要不就挑战一把，都快上船了，结果现在公司的合伙人和引擎主程找到我，问我是否愿意一起做这款HTML5游戏引擎。
  
  
想想电动车行业的跨度确实太大，玩Flash十多年，整个产品的生命周期我都经历过，再做一款类似理念的产品是轻车熟路。于是就选择了做我非常喜欢和擅长的引擎，去了之后，虽然忙碌，但每天非常欢乐。

技术人攻略：前阵子微信上爆红的神经猫基于你们的引擎开发，这款游戏爆发背后的逻辑是什么？

  
神经猫的走红我们也没想到，Egret 1.0版打算8月8号发布，而神经猫7月20号就出来了，用的是我们的RC预发行版本，只花了1.5天就开发完成。这个游戏的开发团队在南京，本职是做母婴社区。本想做个小游戏，推广下自家产品和社区。结果第一天测试就达到百万级的访问，第二天到了千万级别，第三天就上亿了，期间没花一分钱推广。游戏红了，Egret也跟着被开发者关注，我建的千人开发者QQ群，一个星期内就爆了。
  
  
移动互联网上，原生游戏下载已经形成了非常成熟的市场。上万家游戏CP，竞争Google Play，APP Store等渠道的Top 50。不仅要做出好游戏，还需要花重金去推，让它杀入排行榜的前几位，才能达到很高的流水和营收。整个推广、运作、营销的产业链变得非常复杂，已经不是一个独立游戏开发者，做一款口碑很好的游戏，就能红的时代。
  
  
HTML5是开放的技术，有可能改变移动设备上的游戏形态。随着硬件的规格越来越高，网络越来越好，费用越来越低，网民都开始接受3G、4G，坐拥上亿用户的大APP，为什么不能在APP里开辟一个游戏频道，为注册用户直接提供即点即玩的游戏，为什么还要去下载呢？最好的方式是点开就能玩，随时可以退出并保存进度，跟用户体系挂钩，朋友圈关系也完全跟着过来。腾讯、百度、360、UC、猎豹浏览器、小米等大型渠道都有可能转向这个方向，即点即玩的模式会很快形成一种潮流。

技术人攻略：如何看待基于HTML5的移动游戏发展趋势？

  
商业化运作的游戏团队，10个里面有9个，都是抱着当下什么最流行、最赚钱就去做什么。神经猫出来之后，大家一窝蜂去做微信上的轻游戏，但作为一家提供底层技术服务的公司，必须着眼于接下来的趋势。
  
  
回顾Flash游戏的生命周期，就曾经历过从小游戏、社交游戏、页游，一直到3D重度页游的过程。HTML5技术要在移动设备上取代Flash地位，必须重现这个生命周期。而且移动设备上的技术进化会比PC上快得多，可能2年就把Flash技术10年的生命周期重现一遍。
  
  
我们鼓励开发者做的游戏方向，已经在往社交，及中、重度游戏过渡，尝试用Egret帮他们做RPG、横板过关、动作类、经营类游戏。在产品方向把握上，我一直强调四个关键点：在合适的时间，用合适的技术，在合适的载体，呈现合适的内容。
  
  
例如几年前乔布斯刚刚宣布HTML5是未来时，就想做一款神经猫，显然时间不合适，也没有微信这个载体；用Flash制作并在PC上传播，又远远达不到这个效果；即便时间选对了，但如果通过App Store传播，显然也达不到上亿的PV和上千万用户的访问量。所以时间、技术、载体上、呈现方式，这四个关键点条件缺一不可。
  
  
目前上百兆的原生游戏收入最高，HTML5技术也能做出来，但如果做一个微信上即点即玩的“放开那三国”，或“Dota传奇”这样的流行手游，就真的能火吗？几百兆的游戏资源，而且有深度核心玩法，用户会用碎片时间去升到几十级，天天抽卡牌，天天成长培养吗？现在正处于3G向4G过渡阶段，可能用户转一个拐角，游戏就Loading不出来了。这样的游戏，在现在这个时间点不会火。但如果全国一线城市全都普及了4G，而且成本低到可以忽略不计，大家看视频就跟看网页一样，那用HTML5随便做一个几百兆的，即点即玩的重度游戏，就完全有可能火。
  
  
不过火起来的游戏随机性太强，很难预测具体哪一款会是“爆款”，但只要把握住大趋势，在浪潮里，总有浪花蹦出来。至于下一个“爆款”在哪儿，我也不知道。把引擎产品做好了，总有聪明、有创意的开发者做出好玩的游戏。

技术人攻略：拥有Cocos2D引擎的触控科技前阵子上市受阻，你怎么看待游戏引擎公司的价值和商业价值？

  
市场不理解触控，他们走得挺辛苦，这种做“最后一公里”服务的公司，应该获得更多关注。Unity和Cocos走不好，对Egret影响特别大，我们做为行业的新人，真心希望引擎公司价值被大家认可。移动市场行业有上千亿的规模，真正做引擎的公司有几家呢？扳着手指头都能数出来，其它都蜂拥做2C的业务。提供基础架构服务的公司，永远是这个行业最不可或缺的，但这种端茶送水送铁锹的公司，走的却是最苦的一条路。
  
  
我从来不忌讳说这件事特苦、特傻，但我就是很喜欢。引擎公司做得好会非常有价值，所有人都在挖金子，但他们挖金子的设备都是你提供的，这首先是心理上特满足的一件事，这样的公司在行业里的地位是不一样的。第二是有机会知道这个行业的走向，例如他们去哪儿挖金子？挖的是什么金子？能从更高的视角了解这个行业。
  
  
引擎公司做不到Facebook的千亿规模，但做到几十亿美金的体量是有可能的。我的参照系依然是Flash，2004年Macromedia 以34亿美金被Adobe收购。而且游戏的市场足够大，能支撑几家各有侧重的引擎公司，或服务于原生游戏，或服务于HTML5游戏。他们之间有竞争，也有合作，共同推动行业进步。
  
  
Egret是一家纯粹的技术公司，不做游戏发行，不做广告，也不做CP，只围绕引擎提供技术服务，帮助开发者改进技术和产品的体验方式和表现形式。如果硬件和网络都成熟了，却没有成熟的引擎和制作工具，做一款很简单的游戏还要花十天半个月，那这个产业很难成熟。

技术人攻略：听说Egret在架构设计上和Flash很类似？

  
Flash对游戏开发支持得非常好，曾积累了大量的Web游戏开发者，丰富的游戏框架和资源库，以及大批成熟的制作工具，在架构上也有很多可以借鉴地方。例如游戏的“显示列表”功能，可帮助开发者像搭舞台一样去构造游戏，加上可视化工具，简单拖拽就可以做出半成品或原型。
  
  
国内的Flash开发者数量，大概在20到30万人。Adobe战略重点从Flash转向HTML5之后，开发者阵营里的有很多吐槽，我内心也非常沮丧。但或许这就是生活吧，能改变的只有自己。我们希望这群开发者能转向Egret，所以在设计上采用了和Flash类似的引擎的结构，甚至连命名的参数都一样。Flash开发者基本只需要两天，不用看文档就可以上手。
  
  
除了引擎，我们还提供了大量配套工具，例如代码编辑器，游戏场景编辑器，GUI界面编辑器。引擎就是一个汽车的发动机，但要让别人享受发动机带来的便利和高效，必须要配一套汽车生产线，造出来一辆能跑的汽车。配套工具就相当于生产线，否则受限于创作人员的水平和效率，可能要花六个月到一年，才能做出一款游戏来。所有的努力，都为了降低进入移动游戏开发的门槛，让越来越多的人做自己喜欢的东西。

技术人攻略：在你看来，Adobe的Flash技术为何能取得长达十几年的成功？

  
Flash这款软件在市场上取得了十几年的成功，一方面是由于它的生命周期和商业模式的良好配合；另一方面，技术社区经营得力，赢得了不少开发者。
  
  
Flash的生命周期共经历过三次重大变革，第一次是2000年到2004年，浏览器交互元素缺失，Flash抓住机会提供了丰富的交互效果；第二次的革命是对视频的支持，由于市场普及度高，随着Youtube成为全球最大的视频网站，Flash迈向第二个高峰；第三次变革是社交游戏在Facebook上的兴起，曾经排名前10的游戏中，有9款都是基于Flash开发。经历了三次市场推动，Flash被推向了高峰，取得了持续的成功。
  
  
另一方面，Flash成功离不开社区的支持。一个在市场里进行推广的技术，必须满足三类人的需求，他们构成了社区金字塔。最底层大约占到50-60%，这部分人员构成十分杂乱，除开发者以外，还有来自商务、运营、媒体等各个层面的人。对于社区的底层，只需要通过媒体，推成功案例就可以。
  
  
社区的中间层大约占30%-40%，这个群体会用你的技术做东西，构成社区的中坚力量。这部分用户是技术推广的重点，通过线上线下培训、文档、白皮书，线上论坛、培训教室，及线下开发者大会，不断培训和催化，让他们坚守在你的技术平台上。
  
  
最顶层10%的人属于精英，坚定站在你的技术阵营里，并且希望能和你一起成长，达成某种互惠关系。对这部分人群，要建立战略合作关系，从业务层面提供无微不至的关怀。如果能构造出这样一个社区，你的技术就会经久不衰。

技术人攻略：你平时有什么兴趣爱好？

  
我是疯狂的科幻迷，科幻小说和电影我都喜欢。我还是全机种制霸，Xbox、Xbox360、PS3、PS4，什么游戏机我都有，什么游戏都爱玩，尤其爱玩科大型的幻类游戏，喜欢游戏里那种对自由世界的探索。我算是暴雪的脑残粉，从星际争霸，玩到魔兽世界，把暗黑3的6个职业都玩到了最高级，隐藏级别快300级。
  
  
3、4年前，我开始迷恋深空摄影。北半球的夏天是银河最好的时候，在没有月亮、没有风、空气特别好的夜晚，我就会和几个朋友一起去坝上、喇叭沟，或者怀柔拍星星。
  
  
拍星星的夜晚总是很安静，任何的震动、风吹、嘈杂、光线都可能会影响仪器的精准。我们披着军大衣，拿着手电筒蹲着，偶尔小声聊几句。每一张照片需要曝光15到30分钟，每次曝光结束都需要对机器做微调，拍30张一个晚上就过去了。
  
  
这个爱好带给我的最大的乐趣，就是平静。距离几亿光年的星云，这一刻印在了你的视网膜上，你捕获下了它最闪耀的那个时刻。这会让你感觉到自己只不过是宇宙中的尘埃，人生这短短几十年在宇宙长河中根本不算什么。有这种体验之后，在日常工作生活中，遇到的烦事儿、困难、沮丧，都会觉得不是事儿。
  
  
离咱们最近的是仙女座和猎户座大星云，肉眼可见，适合入门爱好者，其它星云则距离遥远，对仪器的跟踪要求更高。曾经在Fliker上看到过一张网友拍摄的，仙女座M31星云照片，感叹于那种直穿心灵的力量，没想到自己现在也可以拍出类似照片了。
  
  
想要拍出好照片，前期、后期都需要花很大精力。前期要学习看星图，掌握各种拍摄技巧。初学的时候，一晚上都找不到一颗星星，因为光架设机器就要费好长时间。照片出来之后，还得用PS或天文软件做后期叠加，才能出来漂亮的效果。
  
  
入门级星云爱好者要入手设备，总投入在10万级别以内。我个人的设备配置如下：星特朗C6天文望远镜，价格万元以内；尼康D800相机，价格两万以内；追踪星星的寻星镜，价格大概几千元；用来追踪星星的赤道仪，可按照地球自转以每秒几角分的速度偏移；指星笔，可发射绿色激光，穿透力达10公里；重达二十多斤的三脚架，用以防风；另外就是移动电机及笔记本电脑。我的望远镜是反射镜，如果想拍更遥远的深空星云，可以配APO的折射镜头。
  
  
现在创业时间太紧张，只能看星图软件过瘾。我最大的理想就是，将来有可能的话，希望去新西兰架一个射电望远镜，天天拍星星。

作者介绍：

技术人攻略访谈是关于技术人生活和成长的系列访问,由独立媒体人Gracia创立和维护。报道内容以“人”为核心，通过技术人的故事传递技术梦想；同时以小见大，见证技术的发展和行业的变迁。在这个前所未有的变革时代下，我们的眼光将投向有关：创造力、好奇心、冒险精神，这样一些长期被忽略的美好品质上。相信通过这样一群心怀梦想，并且正脚踏实地在改变世界的技术人，这些美好的东西将重新获得珍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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